白氏险些被这话又弄红了眼,感觉自己要哽咽,连忙笑着将话转开:“不说那些了,你忙这么晚回来,看样六子家是怪热闹吧。”
溪牛重重点头,似乎又来了精神:“那头野猪又大又肥,吃剩下的肉晒成肉干也够再吃半年,六子说他过两日还要再出去,还去逛城里,我托他到时候带回两匹好布,娘和小武姐一人一匹,做成裙子留着过年穿。”
白氏摸了摸溪牛的头,酸着鼻子道:“好儿子,娘没白疼你。”
说完顿了顿,终于下定决心似的,道,“要不六子下次再出去,你同他一起吧?”
溪牛诧异极了,根本没想到能从他娘口中听到这话,下意识狐疑道:“娘你这是……”
白氏:“你小武姐说的对啊,你长大了,有自己的想法是应该的。
我不能因为我们老一辈的这些顾虑,就断送了你的前程。
儿子,娘不反对你到外面了,但是你一定一定要小心,别管是老虎也好人也好,千万别对他们放松了戒心,娘虽然没到过外面,但也知道桃源村这个地方有多难得,你要是觉得不对,就赶紧回来,家里人永远在你身后等着你。”
溪牛眼眶一酸,挺大个人,竟如个孩子般扑在白氏怀中道:“娘,谢谢您。”
不日后,村里那伙人再到外山,果然把溪牛给带上了。
临行前白氏千叮咛万嘱咐,让他一定当心,无论何时都以自己的安危为要紧。
当然了,在保证好自己安危的同时,还要切记与人为善,毕竟他们佟家是承过别人天大的恩惠的,既被别人帮过,那自然要帮别人,能搭把手便搭把手,结善比结恶强,好人是会有好报的。
溪牛点头如捣蒜,两眼通红,既对家人不舍,也对即将面对的陌生世界感到紧张兴奋。
他走的当天,白氏饭都吃不下,说天热没胃口,却还能顶着太阳在院子里做针线活,没几下便要被扎下手指头。
武芙蓉特地熬了点清粥,搭配上爽口小菜,端到白氏跟前,把她手里的针线拿走放到一边,好声安慰道:“你别看溪牛整天憨憨的,其实心眼儿活着呢,他又那么爱看书,脑子里有杆秤,肯定不会被人诓骗,而且他只是出去看看,又不是不回来了,现在可都要到四月了,马上就到种粟的时节,他可舍不得他娘那样劳累,肯定会在那之前赶回来。”
白氏一听这样说,顿时觉得有道理,心里的那块阴云也跟拨开似的,没那么堵得慌了,喝了两口武芙蓉熬的粥,直夸味道好,一口没剩喝了个干净。
夜晚白氏坐在榻边哄小豆睡觉,看着那白玉一般的人物在灯下提笔写字,神情专注温和,好比一朵绽放开的皎洁梨花,仅是看着,心情便不由欢喜。
“小武在写什么?”
白氏柔声问。
“出师表。”
武芙蓉道,“许久未默写,小写一下聊以解闷。”
这里的竹简笔墨都是自制的,粗糙,但能用,武芙蓉握笔姿势很随意,有点握现代签字笔的架势,留下的字迹却是清丽娟秀,显然是苦练过的。
白氏不识字,但知道字是好东西,也有好奇心,便问:“讲的什么?”
武芙蓉顿笔,抬头略微组织了下言语,用简洁易懂的话道:“一个皇帝在临死前,将太子托付给了一位谋士,那位谋士很厉害,在他的辅佐下,国家没几年便兴旺繁盛,后来他决定讨伐敌国,临走前便作了这篇出师表留给他年轻的君主,里面尽是肺腑之言和治国之道,用以劝诫和警醒。”
“那他后来呢?”
“他死在了讨伐的路上。”
白氏咂舌,有些唏嘘:“可惜了,那么聪明的人,种地肯定也厉害。”
武芙蓉一想,嗤笑出声:“他当谋士前确实就是种地的。”
白氏也笑,没料到自己还能歪打正着,便越发有了说下去的兴致,一本正经道:“那他就该好生种他的地,没事去给人卖什么命呢,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,把那块地收拾好,不比帮别人收拾天下轻巧。”
武芙蓉:“读书人嘛,都有那么些心气儿在,能被人赏识尊重,便感到莫大的动容,就愿意追随对方了。”
“读书人就不怕死吗?”
“士为知己者死,想必是不怕的吧。”
“那读书人怕什么?”
武芙蓉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些不该出现的画面,使她不得不低了头掩盖眼中不适,双唇张了张,道:“折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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